封面新闻记者 曾业 见习记者 刘彦君

2022年，是张刚在狱中自学法律的第十年。

10年前，2012年1月19日凌晨，甘肃兰州，一家宾馆门口，7位年轻人偶遇。张刚是其中之一。他和同伴何某，与在此停车的瞿某某等5人发生打斗。期间，张刚先用匕首捅伤对方一人后，他被翟某某等5人持刀追砍。逃跑途中，张刚捡起对方扔过来的刀，将对方5人中的常某“反杀”致死。后经兰州中院一审、重审，以及甘肃省高院再审裁定，因犯故意伤害罪，张刚获无期徒刑。

10年过去，张刚提出申诉认为：在被追砍途中，他捡起追砍者扔来的刀，“反杀”对方行为构成特殊正当防卫，其应该“无罪”。

目前，张刚申诉案有了新进展。甘肃省人民检察院于近日回复函称：张刚一案的补充材料收悉。“经审查，从现有的材料看，我院依法受理。”

甘肃省人民检察院群众来信回复函

二对五的“互殴”

一人死亡两人受伤

据兰州市中院“（2013）兰刑一初字第11号”刑事附带民事判决书、兰州市中院“（2014）兰刑一初字第31号”、甘肃省高院“（2014）甘刑三终字第104号”刑事裁定书，张刚涉案时间为2012年1月19日凌晨1时许。案发经过系先口角之争，再上演街头互殴。

案发当时，张刚和何某酒后，两人行至兰州市西固区西固南街锦天宾馆门口。瞿某明等人驾车到此准备停车。双方因避让车辆发生口角，张刚持匕首在柴某士臀部捅刺一刀，致柴某士轻微伤后，张刚又与何某各自持匕首追赶柴某士、常某。被害人常某与被告人瞿某明、柴某士、刘某龙、李某生遂持砍刀、石头追打张刚、何某二人。追打中，瞿某明向张刚扔去一把砍刀，张刚捡起砍刀转身与常某等人对峙，继而互殴，何某逃离现场。互殴中，张刚持刀刺中常某颈部，致其右颈总动脉破裂大失血死亡。期间，张刚也被对方砍成轻伤。

经法医鉴定：常某系生前被他人持单刃扁平刺器刺破右颈总动脉致大失血死亡；张刚之损伤属轻伤；柴某士之损伤属轻微伤。

口角纠纷发生地示意图

涉嫌故意伤害

六人受审一人获无期

案发后，兰州市中院经一审认为，张刚、何某共同故意伤害他人，造成一人死亡一人轻微伤，其行为均构成故意伤害罪。在共同犯罪中，张刚起主要作用，属主犯，又系累犯，本应重处。何某在共同犯罪中仅起次要作用，系从犯。故判处张刚犯故意伤害罪，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何某犯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此案中的瞿某明、柴某士、刘某龙、李某生等4人，也因犯故意伤害罪，分别获有期徒刑。从量刑看，翟某明、李某生获二年有期徒刑，柴某士和刘某龙各获一年六个月有期徒刑。

一审后，张刚提出上诉。甘肃省高院发回重审，以及甘肃省高院终审裁定，均驳回其上诉，维持原判。前述法庭庭审中，张刚均辩护称其行为属正当防卫，前述法庭均表示不予采纳。

位于某宾馆门口的案发点

持续申诉10年：

“从始至终都处于防卫状态”

面对这样的判决结果，张刚及其亲属不愿接受，持续提出申诉。时间来到2022年，张刚已服刑十年，他的申诉仍在持续中。期间，张刚不仅数次放弃减刑，而且以小学文化基础自学法律，对刑法前沿动态知之甚多，甚至可独立撰写文章。

张刚认为，他与对方素不相识，无怨无仇，没有任何犯罪动机和目的，事发前正常行走在回家的路上，无任何过错。对于他而言，该案属突发事件，没有伤害对方的意图。同时，他认为自己“从始至终都处于防卫状态”。

如此十年，监狱管教也被其感动，并帮忙联系了大案刑辩团队代为申诉。接到张刚请求后，法学教授、知名律师徐昕决定给予法律援助，并安派肖之娥律师和李仁钬助理代理申诉。

申诉代理人：

法律是否能为“正对不正”行为提供支持？

张刚面对五人持刀追砍如何抉择？法律是否能够为“正对不正”的行为提供支持？

“张刚面对正在发生的严重暴力侵害，奋起反击，将砍杀他的常某反杀，其行为属于以正对不正，‘法不能向不法让步’的正当防卫。”张刚的申诉代理人认为，本案双方冲突可划分为两阶段，张某第一阶段无罪，第二阶段构成正当防卫；若将本案案情视作一个整体，张刚亦构成正当防卫，且不构成防卫挑拨。甘肃高院将张刚被五人砍杀、捡刀反抗认定为“互殴”，明显违背情理、常识。

“关键证人王某某证实，其看到四人持长刀追砍张某，张某逃往中心市场一分多钟后返回，又被四人围砍，第五人将刀扔向张某后又用石头砸。其中，常某砍得最凶。对于此种情形，根本无法认定张某系与常某五人互殴。”申诉代理人分析称，冲突发生后，张刚和何某通过“我们啥事没有，各走各的”言语，但五人仍持长刀追砍张某，属采用了明显不相当的暴力，张刚为防止自身遭到对方不法侵害，其反杀行为构成特殊正当防卫。

案件当事人张刚身份证复印件

最新进展：

甘肃省检察院已受理张刚申诉案

在刑事申诉状中，张刚及申诉代理人提交了申诉状和裁判文书等材料，请求对张刚故意伤害案进行复查，并向甘肃省高院提起再审检察建议或直接提请最高人民检察院抗诉，要求法院启动再审程序改判张刚无罪。

甘肃省人民检察院于近日作出回复：“经审查，从现有的材料看，我院依法受理。”目前，该案正在审查之中。（受访者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