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目新闻记者 沈外
见习记者 李迎
以色列之旅接近尾声,巴以冲突骤然升级。
站在特拉维夫的海边,抬头望见直升机一架一架从头顶飞过;订好的航班临时取消,直飞国内的机票一度涨价至3.5万元;挤在机场的快餐厅度过不眠之夜,听夜空传来密集的爆炸声……中国游客饶云未曾想到,自己的中东之旅最后以“冒险模式”结束。
当地时间10月7日清晨,位于加沙地带的巴勒斯坦伊斯兰抵抗运动(哈马斯)向以色列境内发射多枚火箭弹,以色列随后出动战机对加沙地带展开空袭。以色列总统发表声明称,该国正处于战争状态。
同样匆匆结束以色列之旅的张今,在爆炸声中登上了直飞回国的航班。飞机起飞那一刻,她一度担心会被火箭弹击中。直到航班安全着陆北京,机舱内不约而同响起密集的鼓掌声。
尽管已回国多日,两人分别向极目新闻(报料邮箱:jimu1701@163.com)记者介绍这次冒险之旅时,仍觉得紧张。她们都盼望冲突早日平息,回到这个“流奶与蜜之地”去看一看。
直升机一架架从头顶飞过,回国航班被临时取消
饶云是从9月27日开始自己的中东之旅的。
她从中国香港飞往以色列特拉维夫,之后从特拉维夫一路向北,期间过境约旦游玩4天,又进入以色列南部,最后又回到特拉维夫。
10月7日,是她在以色列的最后一天。当天,她没有出去逛景点,而是在位于海尔兹利亚的酒店休整一会儿,然后去往机场,搭乘当晚10时飞回香港的航班。
酒店挨着地中海,这里距离特拉维夫主城区有30多公里,海水很蓝,海边的人不多。当地时间上午9时,饶云在海滩上和一只小狗玩得正开心。安全管理员过来,仓促地用英语问她:“你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并提醒她立刻返回房间。
饶云有些发蒙,管理员示意她抬头看一下天空,直升机一架接一架从她头顶飞过。
“战争来了。”管理员喊道。
回国的行程也因突如其来的战事发生变故。
当天下午3时,饶云在酒店收到航空公司发来的短信,通知她航班取消了。事态比她想象的更加严重,饶云担心自己不能如期离开以色列。
饶云待在酒店房间,反复搜索关于机场的所有信息。她看到警报响起时人流冲进机场大楼的画面。各种信息交杂,有人说机场的状况混乱。“当时考虑要不要在酒店多留一晚,后来担心情况会越来越糟,不如去机场等着,万一能走呢?”她说。
警报来时,游客张今正和同伴从耶路撒冷返回特拉维夫。他们组建了一个7人旅行团,外加一位以色列的导游和一位地陪。这是他们以色列之旅的尾声,8日他们就要登上返回中国的航班。按原计划,他们当天抵达特拉维夫后,还要去参观那里的大学和博物馆。
当地时间上午9时左右,行程被突然而来的警报声打断,导游指挥他们紧急下车,进入路边一座大厦避险。
大概两三分钟后,警报声结束。张今从大厦出来时,看到天空中留下一道道白色烟雾,像是滑翔机飞过的痕迹,“当时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才知道那是铁穹拦截火箭弹留下的痕迹。”张今说。
张今没有太过恐慌,旅行的全程,导游都在和他们讲解巴以间的历史和冲突,还给他们展示了自己随身带的急救包,“他告诉我们双方之间的摩擦经常发生,以色列的拦截系统铁穹很安全。”张今说。
因为突然而来的警报,导游决定取消原定行程,把他们送回特拉维夫的酒店避险。到达酒店后,张今陆陆续续看到了关于巴以冲突的新闻。在酒店的电视上,她看见火箭弹摧毁了一座大楼,一架架直升机从酒店窗外驶过,“后来我看到被击毁的飞机和从酒店外看到的飞机外观一样,心里紧张起来。”张今说。与此同时,国内的亲友不断给她发消息,询问她是否安全。
当地时间傍晚6时,饶云从酒店出发前往机场。路程比她想象中顺利,她很快约到了出租车。临上车时,她反复和司机确认是否真的能去机场。司机是特拉维夫当地人,乐观到出乎她的意料。他问饶云知道现在在打仗吗,饶云点头,“他告诉我现在出发不会堵车,让我们上车。”
特拉维夫的街道维持着以往的秩序,路上依旧有很多车,一路过去,饶云幸运地没遇到任何突发情况。饶云有些好奇,她问司机:“你不害怕吗?”司机回答:“我相信神会保佑我的。”
机场外传来密集爆炸声,30多人挤在餐厅过夜
本古里安机场位于特拉维夫东南15公里的卢德,是以色列最大的机场。机场比饶云想象中更有序,工作人员照常按照流程,大厅的显示屏不断更新着航班延迟和取消的消息,游客们聚集在大厅和门口查询着航班的信息,“机场人很多,但是不混乱。”饶云说。
大量航班延误或取消
秩序在晚上8时被远处传来的爆炸声打破。当时,饶云正在机场大厅查询机票信息,忽然从门口传来一阵尖叫声,接着大批人群涌入,伴随工作人员的急促的提醒“leave your baggage and go inside(放下行李,快点进去)。”
饶云看到迎面一个壮汉哭着跑来,与此同时,外面传来爆炸声,“距离很远,有点像烟花炸开的声音。”她本能地拉起旁边一位还待在原地的新西兰游客,和人流一起跑进机场的餐厅避险。在密集的爆炸声里,有人在哭,有人聚在一起做祷告。
张今记得,7日当晚7时到9时是爆炸声最密集的时间段。他们曾三次跑进酒店地下一层的安全屋避险。铁穹拦截火箭弹的声音在头顶上方炸响,张今感觉整栋楼都在震动,酒店外不时传来警笛声和救护车的声音,她的心一直悬着。
当晚,张今一行七人不敢同时入睡,他们收拾好行李,把要紧的物品放在随身携带的包里,其他物品则放在行李箱中,方便他们随时弃掉行李箱逃跑。他们当中近视的人换上了隐形眼镜,把框架眼镜装进贴身口袋,“如果发生危险,眼镜可能会碎掉。”
难以入眠的还有在机场过夜的饶云。警报之后,她和同伴一直在机场的餐厅里休息。那是一家类似于快餐店的餐厅,空间不大,大概二十来张餐桌。餐厅里大概30多名旅客就地休息。有人趴在桌子上,有人拿出被褥席地而卧,还有小孩子睡在父母带的装吉他的盒子里。
10月7日晚滞留在特拉维夫机场的旅客
饶云在一个靠近充电口的位置休息。整个晚上,她只睡了不到两个小时。
直飞机票一度涨至3.5万元,着陆时乘客集体鼓掌
除了爆炸声带来的不安,能否如期离开也是她们一直担心的问题。原定航班被取消后,饶云买了一张从特拉维夫经停约旦再到曼谷的机票,再次被取消。最后,她改签了一张从特拉维夫经停埃塞俄比亚再到中国香港的机票。
整晚,她不断刷新着航班的动态。她规划了多条回国的路线,盘算着如果航班再次取消,自己是先转机到迪拜还是开罗。她也搜索了直飞北京的航班,但临时涨至3.5万元的票价让她望而却步。
凌晨,得知前序航班从埃塞俄比亚首都起飞,饶云稍稍放松了下来。凌晨4时左右,前序航班降落至特拉维夫机场,她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地。
张今也时刻关注着前序航班,她们将要搭乘的是8日下午海南航空直飞北京的航班,这是她出发前就订好的航班,因此没有受到机票涨价的影响。他们在手机上查询,发现前序航班从北京出发时延迟了5个小时,张今觉得前所未有的紧张,“那段时间特别煎熬,不知道飞机到底能不能起飞,如果不能起飞我们就回不去了。”
万幸的是,航班如约在北京起飞,并于当地时间8日11时顺利落地特拉维夫。前序航班落地后,张今一行人也已到达机场,终于登上回国的客机。
饶云搭乘的航班
直到飞机起飞时,饶云的心里还有一些紧张。登机前,她给一直挂念她的亲朋好友报了平安。这班飞机第一程的旅客不多,客舱大概空了三分之二的座位。
起飞的那一刻,饶云的心里闪过一丝不安,“飞机会不会被火箭弹击中?”直到越飞越高,她从舷窗看不到地面时,彻底放下心来,知道自己终于踏上了回家的路。
和饶云搭乘的航班不同,张今搭乘的直飞北京的航班旅客爆满。登上飞机,看到机组人员时,张今很激动。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张今觉得航班起飞相较于平时更“利落”。
航程比原计划缩短了两个小时。飞机落地北京时,机舱内不约而同地爆发出掌声,“我还在和朋友说话呢,就感觉咣的一声,飞机落地了,我甚至没反应过来。”张今说。
和战争擦肩而过,盼冲突平息故地重游
10月10日,在接受极目新闻(报料邮箱:jimu1701@163.com)记者采访时,距离张今和饶云回国已过去了两天。回想这段经历,张今觉得这仍是一段不后悔的旅程。
以色列是张今期待许久的旅行目的地,早些年因为工作关系,她曾差点有过一次以色列的游学之旅,但因种种原因未能实现,她一直想填补这个遗憾。
这片“应许之地”的景致没有让她失望,她参观了博物馆、罗马时代的古城遗址,也去了传说中耶稣受难、安葬和复活的教堂。“每一个地方都让人印象深刻,如果和平的话,我想再去一次。”张今说。
以色列圣墓大教堂
对饶云来说,以色列之旅也同样难忘。旅行中,海法美丽的海滨风光让她流连忘返,耶路撒冷庄重的历史遗迹也让她目不暇接。她告诉记者,短期内她也许不会再去,但如果局势好转了,她想再去以色列玩一次。
回国后,饶云仍会时不时关注巴以冲突的最新动态,时不时在手机上查询最新的局势动态。“以前看到这些国际大事,会觉得很遥远;但现在觉得它不再是一个遥远的事,你好像真的和那个世界擦肩而过。”饶云说。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饶云、张今为化名,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来源:极目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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