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6年前丽江烧烤店被打毁容女子:唐山事件,是噩梦重演丨顶端100℃)
顶端新闻·河南商报首席记者 张逸菲 文/图
互联网是有记忆的,唐山打人事件发生后,很多网友想起了6年前,在云南丽江一烧烤店被打毁容的东北女孩佟灵(化名,微博名:琳哒是我)。
2016年11月11日,凌晨三点半的一个烧烤店,佟灵及同伴被12名当地男子无端殴打半小时。资料显示,佟灵鼻骨粉碎性骨折、被鉴定为轻伤二级。2017年8月17日上午,丽江市古城区人民法院依法对多位被告人寻衅滋事罪、故意伤害罪进行公开审判,对主犯判处3年零6个月的有期徒刑。
佟灵的眼、口、鼻和下巴全都裂开了,她在医院过着混沌的日子,惶惶间不见天日。这种状态持续了很久,她患上了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
面部愈合形成的伤疤,与她心上的裂痕明暗交织,6年了,偶尔午夜梦回,还能带她回到在云南的至暗时刻,“我多想把那段经历忘掉,”佟灵说,“它改变了我的后半生。”
东北女孩佟灵
以下是佟灵的自述
“看到打人视频,我浑身直哆嗦”
前几天,我最先在抖音看到唐山烧烤店发生的打人事件,说实话,当时我浑身都哆嗦,胆怯、恐惧、干着急。
视频太直观了,冲击力很大,搅动着我的情绪。我把手机放下,去哄孩子,当天晚上我没睡好觉,脑子里反复想着这件事,翻相关的视频,看网友们的评论。
我觉得不可思议,快6年过去了,竟然还会发生像我在丽江被打的经历。唐山啊,一个给人感觉这么安全的城市,在众目睽睽之下,还会发生这种事。
这就是个人多欺负人少,强者欺负弱者的事。喝不喝酒,喝没喝大,这些不是去打人的借口和理由,打人本身就不对,我想问问,如果打人的发现对方比自己块头大,对方人多,他还敢随意下手吗?
唐山打人这件事,很庆幸有监控视频,保留了关键证据,也让包括我在内的人无比愤怒,打人者打得那么随意,一言不合,就将白衣女孩像个物品似的拎出去打,这是个女孩,她是个人啊!
这让我很难不想到我的经历,我真的不想回忆,那是伴随我一辈子的伤疤。
历史总有很相似的地方,当时我的事出来后,有人试图扭转舆论,说我大半夜出来跟人吃烧烤,是我生活作风有问题。我听说,现在网上也有人讨论唐山被打的白衣女孩,问谁会二半夜出来吃烧烤。
对女性的污名,一百张嘴都说不清,我很庆幸,当时我的律师在旁安慰我,网络中有两种声音很正常,有人帮你,就一定会有人骂你,舆论是把双刃剑。
直到现在,我在网络中发言时,还有人会说,“呦,这不是那个被打出来的网红吗!”
飞来横祸,这是一场灾难
现在为止,被打的女孩没有发声,我并非想让目光聚焦于她,相反,我理解她,能感同身受,甚至我想说说近6年来我恢复的历程,想对她说说话,她特殊又不特殊,有很多人在关注着她,支持着她,包括我。
6年前,在我被持续殴打过程中,我被打晕了。一切发生得太快了,我们还正吃着饭,一个酒瓶子直接砸到我头上,我眼前都是黑的,我脑子是懵的、腿动不了,想跑吗?跑不动,也根本跑不掉。
我无法用语言形容这段经历和随之发生的一切,这就是一场飞来横祸,对于白衣女孩也是,我看到视频里,有人打她的头、拽着她的头发,不清楚有没有打她的脸?我脸部受伤严重,破烂的伤口逐步愈合,我得跟时间赛跑,抓紧修复。
时间、钱、精力,两年的时间,我的生活全废了,奔波于各大医院,医生知道我的经历,告知我需要在今后承受修复带来的经济压力,自己和他人看待自己的目光。
当时我的眼口鼻下巴全开口了,在丽江住院时,嘴巴缝了针,我根本说不了话,也下不了床。
因为当地医疗条件不满足,10天后,我转去广州救治,整个人是混沌的状态,早饭吃过了,中饭端到我跟前,我还问,“不是吃过饭了吗?怎么又吃?”
家人问我早上吃的什么,我不知道,脑子里乱得很,丝毫没有头绪,说个话都要想半天。
我不知道白衣女孩多大年纪,看着应该比我那时年纪小,我觉得,她现在应该就处于我当时这个阶段。
网上近期关于丽江事件的回顾
“噩梦过去了,你要向前看”
我希望大家不要议论她,跟我当时不一样的是,她应该还是本地人,可能未来还会在当地生活,不要把目光过分聚焦给她,更不要抹黑她,给她充分的时间和空间进行疗愈,我知道,身上的伤疤会随时间结痂、淡化,但心里的伤疤,或许会陪伴一辈子。
在事件发生不久后,我患上了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我想对唐山被打女孩的亲友说,这件事情一定会对她们的心理造成不同程度的影响,如果发现她们性格和行为大变,一定要尽早去看心理医生。
原来我脾气还好,从不骂人,后来我总想怒摔东西,或想有暴力行为,警惕心很强,没有一点安全感,走在路上,可能陌生人无意间靠近我一点点,我都以为别人要打我。
我完全不能控制自己这种不正确的想法,不知道我想这么做的原因,事后仿佛也回想不起来。唐山打人的事发生后,我看到不少网友说,如果出门莫名其妙被殴打,最好第一时间跑。
我是赞同的,跑,去保护自己,这是对的,可实际上,理想和现实有太大的差别,就像我们生活在这么安全的社会中,谁能想象未来有一天,可能你走在大马路上,会被人打?
莫名其妙被打,很少有人能第一时间察觉并赶紧离开,而我这种经历过的,因为我本身的防备,或许我会有时间反应,尽早跑开,但实际上,如果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很想拼了命打回去,很难解释我的这种想法,这也是我性格变化的一种表现。
我花了至少两年,直到有了孩子,才慢慢从心理层面走了出来。被打的事引发了我生命中的“蝴蝶效应”,自那时起,我的生命轨迹变了,它影响了我的后半辈子。
白衣女孩需要多久走出?我想告诉她:心理的创伤,没有任何人能帮助你,你只有靠自己面对,去想开,去迎接之后的生活,你的这段经历,是噩梦,但已经过去了,要向前看。
延伸阅读:
唐山被打伤情最重女子被打掉数颗牙 警方称第一时间出警
唐山一烧烤店内,多名男子围殴女性事件引发广泛关注。6月10日晚以来,唐山市公安局路北分局连续发布五份警情通报,回应已抓获全部9名涉案人员。
6月11日,封面新闻记者在现场看到,事发烧烤店店门关闭,有工作人员进出,但拒绝就打人案件进行回应。当晚9时许,有警察再次进入店内,疑在开展调查。
事发烧烤店暂停营业
事发时,海先生(化名)正在该烧烤店用餐,他告诉封面新闻记者,当时自己被吓到,“想帮忙却不知如何处理”,拍摄视频取证后跑到500米外“才敢报警”。他说,救护车抵达现场时,受伤最重的女士一直躺在地上哭泣。
11日下午,华北理工大学附属医院急诊科工作人员表示,10日晚,该院急诊科收治4名该案相关的女性伤者,其中两人留院治疗,伤情较重的一位“嘴部受伤,掉了几颗牙”,两人伤情稳定,无生命危险。
探访现场
事发烧烤店关门歇业 有多人围观拍摄
6月11日下午,封面新闻记者走访了位于唐山市路北区机场路的案发现场,事发烧烤店所在路段是一个夜市,周边有几十家烧烤店。
11日下午5时40分左右,封面新闻记者在案发现场看到,事发烧烤店门头上的电话号码已经摘去,4位青年从店里取出梯子,将店门前的监控设备重新调整。其中一人疑为该烧烤店的经营者。他说自己的烧烤店“因为这个事暂时不营业了”,但拒绝就事发时的情况进行回应。
事发现场的监控画面
傍晚,陆续有人到现场拍视频或直播,事发烧烤店店员注意到相关情况后,回到店内将卷闸门拉下。11日晚9时许,封面新闻记者看到,拍摄视频的人员站满了事发烧烤店前的步道,有警察再次进入店内,疑在开展调查。
夜间仍有人群在事发店铺前的布道上围观拍摄
记者注意到,烧烤店附近的门店也疑似把招牌上的电话号码清除,多家店主对记者的来访表现出了一些抗拒,“有太多人来问这个事了。”也有店家表示,打人事件发生后,来吃饭的人少了,生意受到了影响。
报警人:
殴打持续约4分钟 跑到500米外才敢报警
监控视频显示,殴打事件发生于6月10日凌晨2时40分许。封面新闻记者了解到,事发后,至少有5人先后报警,事发不到1分钟,即有人拨打了报警电话。
6月11日下午,其中一名报警人海先生(化姓)向封面新闻记者表示,当晚,他和两位男性朋友在该烧烤店室外用餐,他并不清楚店内人员是为什么打起来的。殴打开始后,他和同行的两位朋友“都被震惊到了”,“我们想去帮忙但不知道怎么处理,就用手机拍了视频取证,拍完视频后,我和朋友跑离现场500多米,才敢报警。”
海先生介绍,殴打过程持续了4分钟左右,受伤4名女性中,有1人伤情严重,“救护车来了后,被打得很严重的那个女士躺在地上一直哭。另外两人受伤不太严重,还有一人自己上了救护车。”
11日下午,华北理工大学附属医院急诊科工作人员介绍,10日晚,该院急诊科收治4名该案相关的女性伤者,其中两人留院治疗,伤情较重的一位“嘴部受伤,掉了几颗牙”,两人均伤情稳定,无生命危险。应疫情防控要求,“一位病人只能有一位家属去病房陪护”。
该院工作人员说,此事引发关注后,有很多群众关注伤者的情况,医院建议大家关注警方的通报。
出警派出所:
第一时间出了警 路上监控是证据
距离事发地最近的派出所为路北分局机场路派出所,车程约1.9公里。
此前,网上传出一份接警记录截图显示,6月10日2时41分,李女士报警称,唐山一烧烤店发生打架事件,辖区单位路北分局机场路派出所受理为行政案件,案情类别为“一般打架”“被打”。同时,记录显示还有另外两个不同的报警电话。派警意见一栏显示,派警时间为2时43分许。
但是,10日3时又有“派警意见”显示“未到达”,并进行催办。最后的“反馈情况”一览显示,6时09分,路北分局机场路所情况为“已到场”。
网传接警记录显示,民警6:09到现场
面对质疑,11日下午,机场路派出所值班民警向封面新闻记者表示,“接警后我们是第一时间出警的。路上的监控和我们的出勤记录都是证据。”
报警人海先生记得,在他报警后,10多分钟后120和警车就先后到达,此时行凶者已逃离现场。海先生提供的通话记录显示,他在2时42分左右拨打了110。
海先生等救护车将伤者送走后,“才放下心来”,和朋友一起离开了现场,他记得当时警方已在现场开展调查工作。“看到警方在向烧烤店老板询问事发时的细节,然后我们就走了。”
时间线
唐山警方5次通报 涉案9人全部归案
6月10日下午,有用户在微博发布视频《唐山某路烧烤店,男生耍流氓未果,随即动手打人》引发社会关注。视频监控画面显示,6月10日凌晨2时40分许,唐山一家烧烤店内,一名男子对正在用餐一名女性进行骚扰,随后殴打对方。与该男子同行的多人参与殴打,并将受害人拖至店外,继续殴打。
6月10日17时许,唐山市委政法委书记回应媒体称,嫌疑人已锁定,正抓捕。
6月10日17时50分,唐山市公安局路北分局官微发布第一份通报称,该案为一起寻衅滋事、暴力殴打他人案件,已锁定嫌疑人,正实施抓捕。
6月10日晚,唐山市委书记、市疫情防控工作总指挥部总指挥武卫东主持召开全市疫情防控工作总指挥部会议暨重点工作调度会议。会议强调,彻底铲除黑恶势力这一人民群众深恶痛绝的社会毒瘤,对烧烤店发生的寻衅滋事、暴力殴打他人恶劣事件,要从严从快依法严惩, 同时要举一反三在全市开展扫黑除恶专项斗争“回头看”。
6月10日23时46分,路北公安分局官微发布第二份通报称,主要犯罪嫌疑人陈某志、刘某被抓获,二人已被刑事拘留,其他犯罪嫌疑人正在抓捕中。两名受伤女子在医院治疗,伤情稳定;另两名女子伤势较轻未住院。
6月11日5时15分,路北公安分局官微发布第三份通报称,6月11日凌晨,又抓获李某瑞等三名涉案人员。同时,唐山市公安部门已组织警力赴外省对其他四名外省籍涉案人员进行抓捕。
6月11日11时23分,路北公安分局官微发布第四份通报称,在江苏警方的支持配合下,于当日上午将陈某亮、马某齐等三名涉案人员在某检查站抓获。另一名涉案人员正全力抓捕中。
6月11日14时26分,路北公安分局官微发布第五份通报称,当日下午,在江苏警方的协助下,将最后一名涉案人员沈某俊抓获。至此,该案9名涉案人员已全部归案。目前,受伤女子伤情稳定。
6月11日22时53分,廊坊公安网络发言人发布通报称,根据省公安厅指定管辖,发生在唐山市路北区某烧烤店内的寻衅滋事、暴力殴打他人案件,由廊坊市公安局广阳分局侦查办理。我局将严格依法办理,并自觉接受群众监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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