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连新闻传媒集团记者 刘源 实习生 刘殊彤

抱着“兼职赚钱”的想法应聘,却莫名其妙地背上了数十万元贷款。谈及自己的这段经历,市民郑军懊恼不已。与郑军有类似遭遇的还有一百多人,他们都曾在“隽龙车辆销售服务公司”及其旗下一家培训学校做过兼职,除了拿到200至600元不等的报酬外,他们的名下还出现了少则几万,多则几十万的贷款。到底是什么样的兼职会让打工者负债累累?大连新闻传媒集团舆监中心记者对此进行了调查采访。

A讲述:6次兼职后背上高额贷款

郑军告诉记者,自己是在一个兼职微信群里看到的招聘信息:“招聘‘订车充场人员’,充当客户走个订车和退订流程,全程不用花一分钱。薪资200元打卡当天结清。”

2021年5月,郑军来到位于中山区中央公馆17楼的大连市隽龙车辆销售服务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隽龙公司)。郑军被告知,公司招聘“订车充场人员”,主要是为了刷销售业绩,郑军需要以客户身份贷款买车,之后再退掉。而贷款全部由公司偿还。只需完成借贷手续,就可以拿到200元报酬。

郑军说,对方用他的手机下载了一款网络借贷App,以他的名义申请了29700元贷款,到账后随即被转入隽龙公司账户,对方称要用这笔钱来做账,之后会每个月向郑军的账户打款用以还贷。

此外,隽龙公司还与郑军签订了三份合同——汽车买卖合同、汽车转让合同和第三方担保代偿协议,在担保协议中,隽龙公司承诺自愿代替郑军全额偿还购车本金及利息,将每月按规定日期存入还款,此协议还由第三方辽宁大正诉讼担保有限公司联名担保。

郑军说,起初,隽龙公司每月如约打款到他的银行账户用以还贷。2021年9月,郑军接到隽龙公司来电,让他再去兼职。虽有些疑虑,但薪资利诱让郑军前后共到隽龙公司做了6次此类“兼职”。

2022年12月,郑军突然接到网贷公司的催款电话,称当月未按时还款。郑军马上联系了隽龙公司负责人,对方承诺“元旦前会弄好”。然而,催款短信、电话越来越多,甚至打到了郑军的家人和朋友那。郑军计算,6次兼职后他在各类网贷平台、银行信用卡的总贷款额高达80余万元,其中隽龙公司前期偿还了30余万元,他个人名下仍有50万元左右欠款。

B现场:公司大门紧锁,老板电话停机

欠款逾期后,郑军到隽龙公司的办公室才发现,还有好多人与他有同样的遭遇,其中很多人在收到催款短信前,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被贷款”。

“接到贷款平台让我还钱的电话,才发现自己上当受骗了!”市民王慧说,自己去做兼职时把手机交给了隽龙公司的人,“当时他摆弄了半天,然后我听到手机发出删除的声音,事后才想明白,应该是把下载的贷款软件删了。”王慧也签了三份合同,“我以为是为了完成工作走一个流程,而且里面还有担保公司担保,根本不知道是贷款!”

卢洪峰是这些人里比较早发现自己“被”贷款的。他说,2022年3月自己先后两次到隽龙公司做“充场”兼职,对方都以查看征信为由拿走了他的手机,还对他进行了面部识别。卢洪峰称,拿回手机后,没发现什么异常,但随后收到短信,他的卡内多了一万多元,“当时他们告诉我这钱是公司打给我用来做账的,我得把这个钱转回给他们才能走。”

从2022年12月开始,为隽龙公司兼职充场的人们陆续收到了欠款逾期的短信、电话。焦急的他们纷纷通过微信、电话催促隽龙公司还钱,有的还找到中央公馆17楼的办公室,让公司法人刘某写下了还款保证书,直至2023年1月12日,他们再也找不到人了。此时他们才发现,合同中担保公司的法人实为隽龙公司的另一位股东孔某。

1月29日,记者来到中央公馆17楼,隽龙公司大门紧锁,记者试图拨打刘某的两部电话,均已停机。另一位股东孔某也已联系不上。记者采访获悉,目前遭遇“隽龙公司”兼职困境的市民有一百多人。据统计,目前百余名兼职人员共贷款1089万余元,其中隽龙公司已还470万余元,仍欠638万余元(含利息)。

C调查:兼职公司股东曾被判刑

记者调查发现,隽龙公司的两名股东刘某和孔某的名字还曾一同出现在一份法院判决中。

判决书显示,2017年,刘某和孔某通过微信向多个大学生招聘兼职群发布招聘兼职信息,以扩充公司会员,支付100至200元不等工资为诱饵,骗取李某、侯某等近120名大学生的信任,利用应聘者个人身份信息向某贷款平台借款,在平台电话回访核实过程中,刘某和孔某将事前已撰写好的答案提供给应聘者,要求应聘者照此回答,骗取贷款平台通过审核,从而获得借款。最终,刘某和孔某因合同诈骗罪,分别被判处有期徒刑二年十个月和二年六个月。从案情看,与隽龙公司的“兼职套路”如出一辙。

为了维护自身权益,郑军、卢洪峰等兼职人员已经报警。

记者发稿前获悉, 2月9日公安机关已受理了“大连隽龙车辆销售服务有限公司诈骗案”。

D提醒:找兼职要提高警惕

记者注意到,不少微信兼职群都曾有人发布过类似的充场工作信息,其中一些只是要求兼职者携带身份证、银行卡,却不告知具体工作内容,兼职者最后遭受了经济损失才发现无法挽回。辽宁李远祥律师事务所律师梁丽丽提醒,兼职者在寻找兼职工作时,应当注意其公司是否正规公司,所从事工作是否属于合法经营。像充场刷单这种行为本身就存在一定合理怀疑,有不正当竞争、破坏市场交易秩序之嫌,而兼职者也面临个人信息泄露的风险。

梁丽丽称,兼职被骗在司法实践中屡见不鲜,其类型也是多种多样,比较常见的有网络刷单做任务得佣金以及下载非正规App软件刷单赚取利润等。对于这类圈套,需要兼职人在日常生活中处处谨慎,获取报酬的途径要正规。不要轻易将手机交予陌生人使用,更不可以任其进行面部识别,也不能将个人的身份信息及网络签名留在非正规的网络平台上。总之,牢记“天上不会掉馅饼的”而时刻增强法律意识,有法律疑问即时咨询,切勿为了眼前的些许利益而立马进入施骗者的圈套,最后追悔莫及。

(应受访者要求,郑军、王慧、卢洪峰、沈悦均为化名)

就事论事

这种“快钱”赚不得

在电商产业高速发展的当下,“刷单”已经成为网络一大毒瘤,由此衍生的各类兼职骗局层出不穷。如今隽龙公司把“刷单兼职”从线上玩到线下,公司两名股东还曾因类似骗局被判过刑。足见这百余位兼职者遭遇的,很可能是网络兼职刷单骗局的新变种。

如果隽龙公司的兼职套路被认定为违法犯罪,等待相关责任人的,自然是法律的公正裁决。但值得指出的是,无论线上还是线下,无论买车还是买袜子,只要恶意刷单,同样属于被国家法律法规明令禁止的失信违法行为。国家市场监管总局起草的《严重违法失信名单管理办法》中,网店刷好评等36种情形拟列入严重违法失信名单。《反不正当竞争法》第20条明确:组织虚假交易、误导消费者将被责令停止违法行为并处罚款。从这个角度看,此次受骗的兼职者们,实际上也或有意或无意参与了违法活动,是出卖了个人信用来赚快钱。

刷单恶意抢占市场份额,有违公平竞争的原则,干扰网络经济秩序,也破坏了社会诚信评价体系,某种程度上致使兼职诈骗这类灰黑产业不断涌现,催生了灰色利益产业链。另一方面,刷单通常采用预先垫资、事后结算的方式,因此,兼职“刷客”在此类骗局中往往也难逃其害。“赚快钱”的后果,是背上了一身糊涂债。

事实上,警方已经通过多种渠道提醒市民:刷单兼职暗藏陷阱。但仍不断有人上当受骗,归根结底还是侥幸心理作祟。在加大刑事案件查处力度,重拳打击诈骗活动的同时,相关部门还应持续完善行业法规,对刷单行为实施监管和处罚,依法查处不正当竞争行为;联合各大电商改进平台评估机制,营造诚信经营、公平竞争的市场氛围,根除类似诈骗活动的产生土壤。万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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